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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驰撂车沟

131次浏览| 更新时间 : 2021年12月20日 11:59
来源:互联网

【我和我的祖国44】


作者:朱守和(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、连云港市作协原副主席)


“嘀”的一声,小轿车坐满家人启动了。儿子驾驶,转头问我:“你说要写篇‘我和我的祖国’征文,写了吗?”我说:“写!题目就叫《车驰撂车沟》,全家回乡喝喜酒。”车里顿时欢乐流动。


上小学三年级的大孙子突然问我:“爷爷,我们老家撂车沟有车吗?”


一提起这个“车”字,在这柔软的座位里,摇晃的节奏中,一幕幕岁月纪录片拌和着泪水连续涌现眼前。


朦胧中的第一幕是我出生的70多年前,先是日本鬼子侵扰,后是国民党兵祸害,直到新中国成立,我上小学前,故乡连发7年大水,一片泽国,我们开始踏上了逃荒的路。头回是乘小船,听水鸥反复地呼唤:“莫离乡,莫离乡!”船头的浪花则代人作答:“别啦,别啦!”


接着第二幕是父亲担着破衣破被子、小锅和一篮子黑碗及杂物前行。母亲怀抱着我随后,一步一回头,哼着那首祖传的古谣:“撂车沟,十年九不收。种一斗,打一兜。冬春去讨饭,夏秋扒泥鳅。卖儿又卖女,苦难多会儿是个头?”她边搀着姐姐,边哄我吮吸她那干瘪的乳头。


记忆里,我头一次乘的车,是父亲请木匠舅舅打的小土牛独轮车,我依在破包袱上倍感得意。妈妈背着盛着干瓢的苇篓随后。姐姐跟在后头跑,追不上则站定大哭,见放赖无用又再跑。在路过牛山铁道斜坡时,小车滑倒了,父亲赶忙去抱我,自己却磕掉了半截门牙。


水茫茫,路漫漫。我们在“饿呀,饿呀”的呻吟声和独轮车“苦啊,苦啊”的伴奏声中,跑完了七年苦难的“马拉松”。稍懂事时,我问父亲:“俺撂车沟的‘车’呢?”父亲说:“这‘撂车沟’是上古时羽山鸟夷少昊的大将锦鸡王留下的地名。也不知道哪朝哪代,东海地方连年旱涝成灾。老百姓日子没法过了,锦鸡王就率众造反。朝廷派兵将来征剿,怀疑锦鸡王是雀目眼不能夜战,就半夜里点亮灯笼火把引诱锦鸡王出来应战。锦鸡王中计,难以突围,终被杀害。如今,东海县东南几个乡镇有锦鸡王当初失败时丢盔、卸甲、撂车、弃马、穿心、剁头、扒心的几个庄名,都是那时留下的。可撂车沟的车,谁也没见过。”我又追问:“那我们撂车沟还有过什么车子吗?”父亲说:“上几年,全庄4户地主富农家有3挂牛拉麦子的木轮太平车。后番小鬼子来烧了1挂,被小蛮子(国民党兵)填了两挂在撂车沟里当过河桥了,还有1挂散板了。过后,撂车沟的车真就‘撂’完了。”


隐约,眼前又出现了20世纪50年代,姐姐出嫁时的景象。妈妈拉着她的手,说:“丫头,妈租不起轿也借不到车,你好歹就两条腿走去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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